Chapter.1 残夜
99期的训练兵们被要求在操场上集合——要进行平衡性的适应训练，一项自筛查遣返的评估后，时隔三个月终于开始的正规项目。
现是午后不久，但十月尾巴上的天气早就凉下来。但与秋风携来的惬意完全不同，操场上的气氛很是紧绷。每座大型器械前都排着长队，每个面对平衡训练架的训练兵都各种意义上心跳加速：有人紧张，也有人跃跃欲试。
“这是你们即将成为军人的三年将要学到的最核心的东西！你们这群崽子正式编录之前剔除掉了不少废物，现在让我看看你们中还有没有侥幸逃过的家伙……”
教官的面容凶神恶煞，吼出的内容也格外严厉，让不少少年心情有些沉重。与此形成格外鲜明对比的，前排一个少女面带笑容眼睛晶亮，简直是兴奋过头了。
Harrison瞥她一眼，微妙地停顿后继续训话。末了叫人上来示范，毫不犹豫点了这女孩：“之前测试时表现还行的家伙现在出列。Crimson！别傻笑了上来！Lennon！Thompson！以及……如果你愿意的话，Lwoff。你们几个先来演示。“
“我很乐意教官。“最后被点到的少年下巴高高扬起。他走在最后，但理所应当地站到正对人群的机器前。作教官副手的青年将他们依次悬吊在空中，四人精准地找到平衡点。Harrison要求队列中的训练生仔细观察，板着脸宣布训练开始。
“报告教官！”
清亮且活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中年男人继续安排训练顺序，头也不回：“怎么了，Crimson训练生。”
“示范过后还可以练习么？”
“我认为我们有足够多的训练装置，不过你这么想，Gentry，不用帮她，让她在那儿挂着吧。”
“所以这不是挺好嘛，起码顺了你的心，你不是超想开始立体机动的训练嘛？”黑色头发的青年把水壶递给正忙着往嘴里塞东西的少女，开着玩笑：“你不会是摔下来了吧？”
“……差不多。”
“……我说你认真的？适应性测试的时候不是很好嘛？”
“……在架子上闭了会儿眼睛。”少女用强行不尴尬的眼神责备青年，“别问了行不行Oliver。”
太阳落到半空时，红发少女在教官的瞪视下灰溜溜下了装置，小跑离开——去绕着整个营地跑圈。
她加速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溜边经过营地里的建筑物，途经教室时她听到不同内容的理论课教授，要来到兵营门口的空地时她可以看见在另外的操场上训练的前两期训练兵。
……这简直是人生的耻辱。估计明天所有人就都都认识她了。
「反了你了Crimson，你睡觉还敢顶嘴？晃什么晃！」
才没有，才不是睡觉，她明明就那么精神。真是的，底下那群不可理喻的男生，起什么哄啊。
昨天可能是睡晚了，不过都已到下午，也不应该啊……Ressiger一边跑一边想，使劲扁了扁嘴。忽然她又打了个寒战。是和刚刚在平衡训练装置上一样，像有蛇在皮肤上滑动般的不适感。
没来得及细想，路过格斗场时少女看见不知上哪届的训练生投来的惊奇的目光，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老老实实跑自己的路。
啊。明天所有人就都知道小爷了。
“所以Ressiger你就真从下午跑到现在？4个小时？！“
“我还在架子上前前后后呆了快两个钟头谢谢。“Ressiger视线不太自然地闪了闪，终于道：“……后面几乎是走着的。”
“……只要不盯着你就出岔子。现在跟教官说换到你那个课程安排也估计是来不及了。“青年深深地叹着气，”要是你没天天在城里跑来跑去能算作锻炼，你就跑到没命吧。“
“是是是。别说啦Oliver，现在就让我用面包噎死自己吧。“少女不愿细说。
“真是的，说你什么好。“Oliver好脾气地递去一杯水，想了想，问道：”你老老实实地在营外跑的吗？“
“……不然呢？“累到脱力的Ressiger抬头，一脸茫然。
“仓库和食堂后侧不允许靠近，你知道的。所以‘绕营地跑’可以是在哨卡内侧圈。你干嘛出去。“
“……我是多认真的一个人。“
“你脸上写满了‘我怎么没想到‘。“
“……闭嘴Oliver。”
翌日清晨。空气清冷但新鲜，晨光从稀薄的云雾后照射过来。
正打算训练前养神的Oliver被毫不留情地叫到操场上。他不停地打着哈欠。
“啊……听说昨天小Lwoff出了不少风头？”
“我怎么知道。倒是Oliver你应该想想你下午的平衡训练。今天可是轮到我们舒舒服服在教室里听课了。”
“别这么说。“青年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你很想练那个。“他稍稍有了点儿精神，问道：”你昨天不会是和其他人生气了吧？”
晨跑后所有人都去吃饭——顺便可以发会儿呆。所以格斗训练场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人，问这话正好。
“你想多啦。为啥和他们生气？”Ressiger活动着筋骨。据本人说乱得有规则的一头卷发在风中招摇，和火花似的。“我有姑娘们——我闲啊，去理那些男生。”她嘟哝着。
“好好好，不理不理，咱别说同学坏话。啊……好困。就不跟你谈人生了，你总知道该怎么做的。”
“别把我爸爸的瞎操心当真，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照顾。”少女撑撑手指，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回头对青年咧嘴笑道：“不说这个，我记得你还欠了点儿什么吧？”
“啥……嘿嘿嘿！”Oliver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见那个不怀好意的笑，就被一记过肩摔砸到操场中央。他起身时两腿发软，身形一晃，倒是堪堪躲过头顶的一记横扫。“干嘛啊！一大早吃错药了么Ressiger！”
被点名的少女轻巧地跳起，冲着对方的鼻梁再挥去一拳：“不，明明是你的问题，Oliver。”
Oliver躲过直拳：“说谁呢你！”
Ressiger结结实实踢中他的小腿，乘机把就要跌倒的家伙朝反方向摔去：“当然是你啊。说不定我会告诉教官你欠下的格斗训练我抽时间帮你补上了。“
——格斗训练上Harrison把99期分了组，每组武力值最高的做组长，负责相应的管理。尤其是教官不在，组长要进行监督。
“我那天只是难受而已！“
“体弱多病先生？更应该锻炼了嘛！“7组组长如是说。
……算了，和她没法讲理。Oliver草草应付对方的攻势，很快又一次挂彩。
Ressiger瞪视躲去包扎的青年，奈何其他组员已陆续到齐，她也没时间再把人抓回来。
训练得开始了。
“欸Ressiger你这么早就来啦。“
“对啊。不然怎么报昨天一笑之仇。“少女转过身，脸色不佳，故意笑出一口森森白牙，隐约有咬牙切齿的嘎吱声：”昨天是谁说的，『她睡着啦』？嗯？“
“哇哦，Ressiger你这是生气了么，好可怕。“早饭后昏昏欲睡的少年们尚未意识到危机将临，愉快地开着玩笑。直到组长大人的拳头冲着自己的鼻梁揍来，几个小伙子霎时清醒，嬉皮笑脸地道歉打哈哈。
Oliver远远地看着。不得不说Ressiger和男生们的思维方式的确是迥异。现在男生们热火朝天地嬉闹起来，又一次为了休息这一共同目标而奋斗。然后，日复一日地失败。
——只要击败组长，当日练习剩余时间就自由支配。奈何红发少女拳头硬，又灵巧，甚至和其他人统统周旋一遍也不能被抓住破绽，格外认真也不给放放水。其他组多少有人在享受悠闲时光，而他们只有一把把辛酸泪。
“别和她较真“是和Ressiger相识后Oliver学会的第一件事。他乐呵呵地远观场上人的练习，仰头时视野被无边的亮蓝色占据，突然就明白了为何Ressiger那样喜欢天空。
——真美啊。
他忽而想起那样美好的一种说法：Wall·Rose内训练兵营地是仰望天空最好的地点，那里的天蓝得令人心颤，年轻人的心与世界为邻。
“不看看孩子们的练习？”年迈的军官抿了口茶，透过木屋的窗子观察操场上的年轻人，“那姑娘真是难得的好苗子呢。”
中年人头也不抬，自顾自收拾99期们的家书：“只是一群玩儿过家家的小鬼罢了。”
茶叶粗劣但不失清香，气味怡人。老者眯眼呵呵笑着，语气中带上了惆怅：“把自己逼得太紧没好处，Harrison。”
中年男人顿了顿，不自然地把重心换到没有伤的腿上：“还在把我当小孩子啊，老师。”他转开话题：“那小鬼……”他往窗外瞥了瞥，看见操场上有抹赫赤色极其认真地在上蹿下跳，“就是太多事。“
他不再开口，抓起桌上整好的信件快步离开。
老者把桌上的公文暂且推到一边，安静地打量中年人离去的背影。那腿伤很刺眼，老者想，他原是比场上的孩子们还要张扬的。
Oliver简直要吓死了，天知道发呆过后发现教官黑着脸站在旁边时有多吓人，然而并没有被批评。Harrison只是来把书信下发到每个人手里的。
所有人都从Harrison那里拿到了一封或厚或薄的信件——除了Ressiger。少女一脸意外，瞪圆了漂亮的蓝眼睛，带着无辜的茫然。
不对劲儿。这绝对不是她那连出门买面包都担心她被拐走的傻爸爸的作风。
他们教官大声道：“都把信都收好了！下个月有第一次墙上固定炮的实践训练，上理论课时别走神！别到时候让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还有，”中年人脸色不大好看，“Lwoff，告诉你的贵族爸爸，搞特殊优待这种事下不为例！“
贵族男孩的神情在Harrison话音落下之后也难看不少，他偏白的肤色导致脸颊上两抹愠怒的红清晰可见，“我只是为自己、同伴，甚至还有像您一样的指导者争取到了更好的环境，教官！”
“……啊，或许，”Harrison尽量缓和地对这过于天真的小贵族说，”让你爸爸坚持下去，就会有一大群人感恩戴德了。“
他这话说得很真诚——真诚地讽刺着：看看都是啥？圣诞假期、额外补给，难道三年后他要训练出一批公子哥嘛。
吼了两嗓子好好训练，Harrison撇着嘴走了。
临出场地时听到有人跟来。是Crimson。
“您有看到我家里的来信么？”
“没。”
“……我申请在行程中经过Trost District时回家。“少女突然说。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拿规矩当回事。Harrison眯眼，念在昨天受罚时她还算认真，离开时道了歉还打了声招呼，他慢吞吞地开口：“按计划在Trost待会一中午，你可以那会儿去。“他看见Crimson好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一脸不知所措，中年人不慌不忙地问：“你又是怎么了？”
Ressiger抿了抿嘴，还是答道：“没什么，我不该这么没规矩的……就是，我的母亲常年卧病，没收到信所以有点不安，想知道是不是一切都好……请您原谅。”
Harrison多看了少女几秒，给了她一个脑瓢，然后离开。
“允许了。不过你不会想知道归队迟了是什么后果的，哪怕一秒钟。”
少女愣愣地问：“您不骂我么？”
“……废话那么多干嘛，Lwoff就够让我心烦了。说话别老带敬语，好像你很乖的样子。”
中年人径自走远了。
Oliver跑过来：”怎么样问了吗？为什么没有信？教官说什么了吗？“
Ressiger回过神儿，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刚刚一脸恍惚，“Oliver小心地问，”没出事儿吧？“
长她四岁的家伙像老妈子一样。少女在心里不客气地评价，脸上却先露出了笑容。
“Resse你倒是说句话……”
“好啦没有事儿，“Ressiger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我想多了而已。”她深蓝的眼突然亮了一下：“倒是Harrison说为了惩罚你训练时借口受伤偷懒，让你加练。”
“……你以为我会信吗。”
“嘿，“Ressiger拍了拍青年的肩，得意地笑着走向人声嘈杂起来的操场，”我管你信不信啊Oliver。“
就不能别拿他开涮么。
“所以你到底和Harrison说了什么？“
“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严肃地问了他‘Oliver欠着的格斗课怎么办？‘“
“Ressiger你够……“
话未说完，听话的人早已撇下他跑了。
“嘿Crimson，格斗训练真的还要继续么？“
“对啊对啊，不是说Harrison昨天也训你们训得很厉害嘛，再不好好练他估计又要发飙啦。“红发少女连蹦带跳地挤进人群，回头，冲像她大哥一样的青年又吐了吐舌头。
这家伙从来不按常规出牌，何况老实听他问话。
“还有Lwoff你别板着脸啊，哄Harrison开心其实挺简单的，好好练习就行啦。“少女温和地与比她年少的小少爷说。
“……管我干嘛。“男孩不太开心地看着这个比他成绩好的家伙。
但她意外是个可靠的人，只不过有自己的一套罢了。
Oliver在被拎回操场前仰起头，对着天空在心里说：“Ressiger真的是个让人安心的家伙，请放心，Crimson先生。”
-TBC-
拖延症晚期并且已死（。）放我去投胎_(：3
会考回来就放C2出来溜一圈……大概（。
